125年前,当卡尔·马克思将这些物品与“20码麻布”划上等号,并以此展开他那鸿篇巨制《资本论》的第一章“商品”时,他大概不会料到,20世纪90年代,在社会主义中国,数以亿万计的各类商品,正如潮水般涌流、喧腾、激荡,进行着远比1件上衣、10磅茶和20码麻布复杂得多也精彩得多的流通和交换。
这是一座神奇的桥梁——无论何物,只要一经此桥通过,跃登彼岸,就会迅速认知并实现自己的价值
《夜宴》,这是一幅古色古香、颇富韵味的油画,出自上海青年画家陈逸飞之手。
画面上,五位衣饰艳丽的少女,手执箫管,曲膝而坐,正为画外那热闹浓烈的夜宴,吹奏出袅袅伴奏曲……在过去,它大概可以选送参加全国美展,登上权威的《美术》杂志,或者收入某一册装帧精美的《中国当代油画集》。
但是,一当此画进入市场,在今年3月30日香港著名的佳士得拍卖行拍卖时,它便粲然生辉,以198万港元之巨,成为当代中国最昂贵的油画!
尽管人们对一幅画的价值最终由拍卖行衡量和认可,尚持异议。但是,毕竟,拍卖就是进入市场。而一旦进入市场,油画、国画、水彩画、木刻画……都会神奇般地“显影”升值!
当然,最不知道自己价值因而也最应该走入市场的是人——确切地说,是具有一定体能和技能的人。
当允许人才流动,允许企业辞退职工也允许职工炒企业“鱿鱼”的机制初露端倪,当人才市场、技术市场和劳动力市场略具雏型时,人的价值也就通过市场这座神奇的桥梁而达于彼岸,逐渐被认知、逐渐得以实现了。
珠海以高级轿车、别墅等超过100万元人民币总值的物品“重奖”科技人员,不过是人才价值的一次集中“曝光”罢了。
北京卢沟桥“老乡”以“三居室住房一套、轿车一辆、奖金15万元”吸引来近500名高中级工程师,成立了11家高科技研究所,也就顺理成章,不足为怪了。
请勿以为,把“人”与“市场”联系在一起,是对人的贬损和污辱,恰恰相反,市场的流动性与竞争性,正是人的价值得以实现的必要条件。
土地,因进入市场而升值——深圳设立之初,村民住房每平方米约合50元,如今,繁华闹市中心,每平方米地价已超过10000元!
股票,因进入市场而升值——上海、深圳发行股票,不可上市之股,购者平平;可上市之股,即使溢价数倍也成为万人争购的抢手货。
有趣的是,市场不但使进入它怀抱里的物品得以“显影”升值,而且施惠于市场的拥有者和它周围的居民,使之得以升值。
这是一位威严的法官——谁个优,谁个劣,谁应兴旺,谁该衰亡,它将作出公正严厉的裁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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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年前的初春,记者曾奉命前往杭州,调查采访西子湖畔出现的一个怪现象:小小杭城,短短几年间,竟然钻出来上百家电冰箱厂!而这上百厂家,无一是国家定点企业。虽然有关部门三令五申令其关闭,但这些工厂仍“抗旨不办”,顽强生存。
原因,说来也很简单──市场上电冰箱紧缺,受利益驱动,富有敲敲打打小手工业传统的杭城,“叮叮当当”,组装起了各式各样的电冰箱。
此事究竟如何处理?国家宏观调控部门道道金牌,严催紧逼;地方政府部门在半是同情半是无奈的尴尬处境中,不得不一次次采取行动;一些新闻媒介聚集热点开展系列报道,进行专题讨论……
最后结果,倒也干脆利落——因电冰箱供大于求,市场疲软,全国各地缺乏竞争力的冰箱厂纷纷不战而败,杭州这上百家冰箱厂也在短短时间销声匿迹。
广东顺德乡下,有一家小小的机修厂,造过机耕船,做过钢木家具,生产过电饭锅。后来,在全国“电冰箱热”中,他们也按捺不住,上马生产电冰箱。
毫无疑问,这种没有“准生证”的乡镇电冰箱生产厂,当在国家限制之列。厂领导认准了电冰箱在中国大有市场。没有“准生证”有啥要紧?只要把丑小鸭养成白天鹅,扑楞楞展翅高飞,看谁能阻挡得住!
咬定青山不放松。工厂一面加大投资上规模,使年产从2万台到32万台再到48万台——全国规模最大,产销量最大,规模效益在全国也就夺了第一。
接着,工厂又打出“产品质量”和“售后服务”两张牌。产品合格率不是99%而几乎达到100%;冰箱售出,即为顾客建立电脑档案,随叫随到,周到热情。
就这样,这家乡镇企业先后晋升为国家二级企业、一级企业,容声冰箱连获国家银奖、国家金奖。
因此,它那波浪起伏的曲线,也在广州人乃至全国人们心中划上了一道印象深刻的轨迹。
鱼价虽低,有市无货——这是鱼价放开前的普遍状况。人们安之若素,无可奈何。
鱼价放开,贵得惊人——此时之鱼价,因供需缺口极大而急剧上扬,人们议论纷纷,啧有烦言。
鲜鱼入市,鱼价下跌——从鱼少到鱼多,从价高到价低,不过短短一两年时间,“无形的手”端的厉害。当此时也,“农民有利,市民有鱼,政府省心”,真可谓名副其实“三得利”矣。
哪里管得最死,哪里物品就紧缺;愈是紧缺,愈要管住;管得愈紧,愈是紧缺——这是一条愈走愈窄的死胡同。
哪里放得最开,哪里物品就丰富;愈是放开,物品愈是丰富;愈是丰富,愈是无须管死而更加放开——这是一条良性循环的康庄之路。
市场这个尤物,似乎天生就活蹦乱跳,让人捉摸不透它究竟是“天使”还是“魔鬼”,究竟弊大于利还是功大于过。
──它经常神经过敏,大呼小叫。一旦供求关系和物价稍稍出现波动,它就立即尖声向外界发出信号。但其直接后果往往是经济的振荡和波动。
──它功利心极强,看重的是眼前利益。市场因其特有的“即时交换,即时兑现”的功利性而常常不顾及长远利益和全局利益,它的信条是“大利大干,小利小干,无利不干”。
──它肚量狭窄,生性排它而很难容人。市场的优点是展开竞争,汰劣留良,由此而促进企业提高效益,社会繁荣进步,但发展到极端,则又会导致市场垄断,个别企业最终以其垄断地位而扭曲价格,控制生产,获取高额利润,这又反过来阻碍了企业提高效益和社会繁荣进步。
大概正是基于市场的这些天生的几乎难以改掉的弊病,社会主义国家在掌握政权之后,大都吸取资本主义国家发展之初经济振荡的教训,改而寻找另一条道路──用计划去指导一切,统帅一切,调度一切。
从理论上推导,计划经济几乎是完美周密,无懈可击的:什么都事前计划得好好的,按部就班,既不多,也不少,既不冷,也不热,没有波动,没有浪费,那将创造出多么巨大的生产力!那将是一幅多么令人振奋的理想画图!
然而,实践总是冒出来同我们闹别扭。且不说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在是太繁复太庞杂变化实在莫测,就是借助任何超级电脑,也难以做出准确预测和规划;即使作出了严密的计划,计划愈是严密愈是周全,恰恰又愈是束缚了执行者的创造性和积极性。既然一切都“计划”好了,既包原材料又包产品销售,企业厂长和职工还需要干什么呢?其结果当然也同农民何时下种何时收割都由“计划”统起来一样可笑了。
如果说起始于1978年冬的中国改革是以农村联产承包、打破“计划”的一统天下拉开帷幕的话,继之而起的城市改革则以向企业“放权让利”显示出了向传统计划体制开刀的端倪。
人们渐渐发现,愈是向市场靠拢,困扰我们多年的经济难题,愈是容易得以解决。
人们渐渐发现,市场固有的弊端,完全可以通过政府必要的干预调控而得以减弱。“西方国家也有计划调控”已经不再成为新闻,而经济理论研究者和政府管理人员正把它作为研究、消化、借鉴的新课题。
历史,正如一幅色彩斑斓的巨幅油画,有时是需要站开一定距离才能窥其全貌,领略其妙谛的。
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宣告了中国开始告别“计划经济”,走上改革之路,到党的十二大提出了“计划经济为主,市场调节为辅”的经济改革模式,再到党的十三大创立了“社会主义初级阶段”和“社会主义商品经济”的理论,我们在“市场取向”的改革路上,一步一步,稳扎稳打,不断推进。我们正一步步接近真理,走向成熟。
党的十四大,这个万众瞩目、举国企盼的盛大节日,将会给改革十四载的中国人民献上一份什么样的理论厚礼呢?
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”──这已是呼之欲出,早已躁动于母腹之中就要呱呱坠地的婴儿了。